第五十三章 ·救助糟老头

流年忆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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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行到医馆后,温御修便将写满乱七八糟药材的纸摆到了大夫的面前,一脸迷茫地问他这都是些什么药。

    这大夫是个看起来特别老实的人,憨厚地笑了笑,便耐心地给温御修一一解答。容惜辞则是打着呵欠,趴在柜台上,一副不放在心底的模样,但其实他双耳一动,将大夫的话都一一听之入耳。

    温御修一边问,一边耐心地记下,脸上洋溢着求学的精光,让大夫瞧着,都不免生出几分成就感,这讲解得更是认真,恨不得将自己脑袋都掏空,把自己所知的东西都塞到温御修的脑子里。

    大夫还讲了许多纸张所写外的药材药性,并拿出了几样药材给他们瞧。

    闻到药香,容惜辞终于从打盹中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趁着大夫给温御修讲解得天花乱坠时,偷偷取过药材凑到鼻尖闻上几闻。

    将容惜辞的小动作放在眼底,温御修笑着将大夫的视线引开来,好方便容惜辞看那些药材。

    “咦?”将那张写满药材的纸端在手心瞧了瞧,大夫看出了一些端倪,“怎地,好似这些药材都带着个言字旁,莫非你们在寻什么药材?”

    眼底划过一丝光芒,温御修摆出自然的脸色道:“是极,我们的爹亲先前给过我们一张药方,要我们买药,结果半路上这药方给弄丢了,我们便只得依着记忆将这药材给写出来来寻药。可这最后一记药,只记得是言字旁的,但具体是何药,却是记不清了。大夫,您若不嫌麻烦,烦请您告知我们,尚会有何药是言字旁的。”

    大夫转身从药屉里拿出了几种药材,放入白布上一一排开:“言字旁的药,据我所知,不下十种,凑巧,我这儿有七种,分别是……”大夫一边拿起药材,一边给他们俩讲解这药材的名字与药性,两人听得是全神贯注,丝毫不敢错漏一点消息。

    放下最后一记药材,大夫扳着手指数道:“尚有几种我这儿没有的药材,分别是‘語休草’、‘話膽’、‘計言’、謫星子’,以及一味较為稀有的‘諸……’”

    “嘿嘿,常大夫!你这没心肝的人,又在忽悠小娃子咧!啊呸,老子第一个瞧不起你!”一记略带些迷糊的醉言从门口传来,硬生生打断了大夫的话。

    侧目一瞧,只见一个白发苍苍,仪容糟蹋的老头子,一步三晃从不远处踱过来,这人还未到,音却先到了,温御修两人相觑了一眼,敛下了眼色。

    这老头虽似因醉酒的缘故,走路晃来晃去,但两人瞧得出来,这老头步伐有力,落地无声,俨然便是武功不低之人。却没想,竟会在这小镇遇上了这么个高人。

    收回审视的表情,对上了常大夫略有些变色的脸,温御修问道:“这是何人?”

    “呸!能是何人,不过是个讨酒喝的叫花子,整日里便到处说人闲话。”脸上憨厚的神情霎时收敛,好似掀了一层虚伪的皮,这常大夫登时换上了一副嫌恶的难看嘴脸。

    “嘿,你这没心肝的!”砰地一下,这老头带着浓厚的酒气就给软倒在了门口,挣扎了一下站起,又给噗地一下软在了柜台前,迷糊着双眼,哆嗦着指道,“常大夫,身为大夫,有病不治,你们给我评评理,”脏兮兮的手一扯温御修那白净的衣衫,他喝了一声,“你说他可是没心肝的!”

    微微蹙起眉头,任谁整洁的衣裳被人印上了一个黑爪子,这脸色都不好看。但温御修没有常大夫那般失礼,仅是不着痕迹地撇开了老头的手,淡淡地道:“是是非非,我们作为过来人也不清……”

    一手毫无征兆地扯住了温御修的衣领,让他防不慎防就被人噼里啪啦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嘿,你怎不清楚,我告知你,这没心肝的没钱不肯救人,我老头子大半个脖子都快埋进黄土地里了,他愣是不救,你说,这是不是没心肝的。”

    扯着嘴角,抹了抹脸上的水渍,温御修仍故作镇定地道:“前辈若将吃酒的钱拿出半点,兴许常大夫会很乐意给您救治的。怎么说,这大夫也是要吃饭做生意的不是。”

    听得温御修的话,常大夫嘴角都翘了起来,得意洋洋地看着老头:“瞧着了罢,我也是要吃饭的,你整日里去吃酒不花钱探病,死了也甭怪我不救你!”

    “啊呸!”

    一口痰竟从老头的嘴里喷了出去,好在常大夫躲得及,不若便遭了殃。拂袖一挥这些个晦气,常大夫也跟着呸了几声:“滚滚滚!没钱甭想我治你!”他走出了柜台,一手捏着鼻子,另一手两指嫌恶地捏着老头的衣裳,就把老头往门外拽。

    老头也是个牛脾气,把身子一趴,就四肢都缠到了柜台上,愣是不下来,嘴巴一放,登时就连哭带嚎地哭诉常大夫没心肝,引得几个看似外来人的围观,但很快又被常大夫给赶走了。

    温御修同容惜辞对望了一眼,赶紧收拾好了东西,将那些排在柜台上尚未被老头压扁的药材卷起,丢了一锭碎银给常大夫,捋下一句“不用找了”,便要离开。

    哪知容惜辞这脚步刚跨出门,这老头竟然不知发了什么疯,转身这么一扑,就抱住了容惜辞的大腿哭嚎道:“你们不准走!我老头子要死了,你们竟也见死不救,好生无德,想我老头子一生光明磊落,杀敌无数,却被人暗害身败名裂,只能借酒消愁,如今身患绝症竟无人救我,你们……”

    未待得他啰嗦完,容惜辞俯下了身子,捏着两根手指,把老头子的手慢慢撬开,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想我救你啊,”顿了顿,看到那老头目中的精光,容惜辞却是霎时变脸,喝道,“吃鸟去罢!本公子管你是何人,连自个儿的命都不爱惜,跑去喝啥劳什子的酒,谈什么救你,死了也是你自作孽!”

    愤怒地一甩手,容惜辞拉着温御修震袖离开,徒留被他话震住的老头在灼灼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回房之后,容惜辞愤怒地甩掉了温御修,一踢凳子,两脚一跨,就大敞着腿坐下,嘴里还在鼓着气泡泡。

    戳了戳那鼓起的腮帮子,在容惜辞恼怒地挥手时,将手缩了回来,温御修笑得是一脸无奈。从他身后拥住了容惜辞,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用自己的动作去降下容惜辞心头的怒气。

    容惜辞因为自身遭遇的缘故,甚是惜命,也甚是瞧不起那些不把自己的命当做一回事的人,是以今日遇到那明知自己快死了,还一个劲地借酒消愁的人,容惜辞岂会不气。

    待得这鼓起的腮帮子恢复常态,温御修才蹭到了容惜辞的脸颊边,摩挲了一下,问道:“你知晓那老头患的啥症么。”

    “绝而不死的症。”抓起桌上的茶盏,就着凉水就猛灌了几口,平舒内心的愤懑,容惜辞才道了出口。

    温御修微微讶异:“尚有何症,能绝而不死。”

    叮地一声放下茶盏,容惜辞敲了敲自己的背示意温御修给自己按摩后才道:“他下盘虽扎实,但脚步有些虚浮,出口的声音虽带着酒气的含糊,但我听得出,声线有些颤抖,应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且他面现黑气,体内应有慢性毒。这些病症加起来,若不好好医治,不出一年,必死无疑。而他若是长年累月喝酒,不出几个月,暴毙。瞧他方才那般张狂的性子,想来原先也是个江湖上有名有地位的人物,但至于是何人……”

    他看向了温御修,却收到了一个无奈的摇头:“我不知晓,他面容糟蹋,连脸都瞧不清,更别说认出他了。但我所知的江湖中有地位之人,年纪过了半百的不出五个,但于这五人的性子,我却是不大清楚,若能瞧清样貌,加之猜测,我应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抿了抿唇,容惜辞把手一挥:“罢了,他如何也不干我事,自个儿不惜命,我能有什么法子。”

    “嗤,惜辞,你可是想救他。”

    身子一顿,容惜辞的眉目黯了下来:“想,我如何不想。我前生害死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医术被我用至了歪道,何曾用过正途,如今自然想着能救人。可是……”他摇了摇头,“我不会在一个不惜命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温御修的手抚过容惜辞那紧皱的眉头:“甭想那么多了,先瞧瞧今日的收获罢。”

    “好。”点了点头,容惜辞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新买回来的药材上,取过纸笔,将方才记在心底的药性一一写下。

    容惜辞在干活,温御修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亲了亲他,出门外去给他准备些吃的东西,不忍打扰他。

    出了客栈,温御修左右看顾一眼,想着便去瞧瞧这儿可有什么特色的糕点。容惜辞向来喜欢吃甜食,买点甜的东西逗他开心也好。

    哪知这脚才刚踏出不过十数步,便见一巷子里窜出了一个人,伸手就要拉他。习武之人的警觉一生,温御修便出手了,一拨,一引,那人扯向他的手顿时折了回去,反倒扯到自己身上。

    “淞金派的引线拨弦?不,这是邬乘山庄的秘技,风拂柳。”

    温御修双瞳骤然一缩,带着犀利凶光的眼顿时射向了巷子那处,待看清那人乃是今日遇着的老头时,这眼中的凶光才缓缓收敛,但仍带着凶煞的杀意:“你竟然知晓?”

    面对着骇人的杀意,这老头竟然毫无惧色,原来歪斜软倒的双腿绷得笔直,即便身着糟蹋,这气势也丝毫不减:“你是温少迎的什么人?”

    温御修的脸绷出了不悦的线条:“比之这个,你不觉你先道出你为何知晓风拂柳之事么?”这手风拂柳乃是邬乘山庄的不传之秘,仅有代代相传的山庄得习,因与淞金派的引线拨弦相似,使出时常让人误解。本来作为暂时接任的庄主温御修是没这机会学习到这手功夫的,但却在机缘巧合之下给他发现了这手功夫的武功秘籍,他便偷偷给学了去,可他却一直都未在江湖上使出这手功夫,唯一一次使出,还是在千香阁中,但那时仅是使了个巧劲,并未完全发挥风拂柳的全力,便是现下,也未全发力,论理是不会被人发觉才是。而这老头竟然会……

    老头沉默了半晌,叹气道:“我昔时曾同温少迎打过一场,见识过这武功的厉害。今日见着你,容貌与他相似,再联系你这一手,便想着可会是风拂柳了。而你,可是唤作温御修?”

    身子一震,温御修看着对方眼底并无恶意,便点了点头:“你见过我大哥?何时的事。”

    老头回道:“比武时,是将近四年前罢,后来断断续续见过几次,而最近一次见到他,是一年前……”

    “怎地可能!”一拂袍袖,温御修震声道,“我大哥两年前便已过世,何谈一年前见……嗯?”他忽而单手撑额,脑中刻在心底的大哥已死的讯息竟突然飘忽起来,记忆碎片零零散散,竟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回忆。死,还是没死,这本该深刻在脑子里的事情,竟突然变得非常模糊,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差错。

    老头愕然接话道:“你说温少迎已死?怎地可能,去年我还未身败名裂之时,还曾意外见过一次,虽那时他易了容,但从武功与谈吐中,我这双老眼还认得出,确是温少迎无疑。”

    温御修眼前一片恍惚,他摇了摇头,欲甩开心底那模糊不清的记忆,但却发现竟因这老头的话,使得他对心中的信念有所动摇:“想来你见的乃是他人假扮的,不可能的事,我大哥两年前已死,是以我方能继承庄主之位,你绝无可能见过。至于这假扮者是何人,届时我自会查出来。不说这些,你究竟是何人!”

    老头抿了抿唇,从肺腑里挤出了一声叹息:“我名唤高义山……”

    “药贤世家的家主‘追风鞭’高义山?”未待得那人说完,温御修便震惊接了话。

    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恨道:“是。”

    温御修愕然地睁大了双瞳。这药贤世家乃是江湖的一大门派,其下弟子上百,各个都精通药理,制药炼药的本领俱是一级的棒,普通的药材,别个人制出三日方可愈合的伤药,他们却可用同样的药材制出一日之内愈合结痂的伤药,其内的圣药数不胜数,许多武林人士都常常往来于他们世家,购置上等的药。那些药价格虽高,但也并非天价,因而这世家的口碑在江湖上可谓是广受好评。而他们世家的家主高义山,使的是一手好鞭,武功不低,为人虽有些张狂,但也是乐善好施、广结善缘,至今都未同他人有何冤仇,却没想,今日竟会遇上如此落魄的他。

    从震惊中走出,温御修抿了抿唇,虽说揭人疮疤不好,但还是禁不住这眼底的疑惑:“前辈怎会落魄至此,此处同药贤山庄相距甚远,又怎会来到此处。”

    高义山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乃是我一时不查,过于粗心所致,唉,是以落魄到这种地步。身败名裂后,我受到众人的驱赶,心死之下,便来到了梅子镇,想再尝尝这里的梅子酿,岂知这么一尝,便生起了借酒消愁的心思,一蹶不振。后头意外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更是害怕有一日殒命,更消极地想借酒醉逃避现实。可是,我实是不想死,因而常缠着常大夫,但我却知晓我这条命是无药可救了,哪怕有那闲钱给他,他也救不活我。”

    “嗤,人还未死,便在此自暴自弃,”一道轻蔑的哂笑蓦地从温御修的身后响起,容惜辞的容颜现在了两人的面前。他拉起了温御修的手,转身便走,“我们走,同这样的人还有何话可说。没那自信活下去,”嗖地一声,一样东西凭空抛到了高义山的怀里,“里头有毒药一枚,死了不会有何痛苦,黄泉路上不必再担心劳什子的疾病与地位。”

    语落,容惜辞便不容温御修拒绝地拉他走了。

    待行得远了,容惜辞才把手一伸道:“给我。”

    “给甚?”温御修被问懵了。

    推了他一下,容惜辞恼道:“你出来恁个久,都未买点东西给我么!我饿了,要吃糕点。”

    温御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方才一出来便被高前辈逮着了,是以……”

    “他很厉害么,值得你称上一句前辈。”不屑地撇了撇嘴,容惜辞抱起了胸。

    揉了揉他的发顶,弄得一头凌乱容惜辞炸起踢他一脚后,温御修才笑道:“瞧你,扁着个嘴成啥样。不论高前辈现下如何怕死,凭他曾经的地位与影响,都可称得上一句前辈。他当年在江湖上可是闻名的厉害人物,一手鞭法使得忒棒,药理懂得甚多,听闻他亲手制出的药材俱是上等的好药,啧啧啧,哎哟,怎地了,咋又踢我。”

    容惜辞哼了几声:“怎不见你夸我,尽夸别个人,他再如何厉害,在我眼底也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死后也不过一抔黄土,谁人也不识得他。”他顿了顿,忽而提高了语调道,“若真不想死,倒不如振作起来,同阎王爷作斗争,将死命逆转成活命。走了走了,咱不说这么多了,人家想死,我即便有心救也懒得救,费力!走,买糕点去,我要吃各式各样的糕点。”

    “好好好都依你。”

    随着步伐声的远离,风将他们的打闹声越飘越远,但却一点不漏地汇进了高义山的耳眶。目中隐隐燃起了希望,高义山枯瘦的手蓦地攥紧,转头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容惜辞两人相反的方向行去。

    晚间的时候,吃了一堆特色糕点的容惜辞,终于满足地趴在了床上,揉了揉自己胀胀的肚子:“好饱好舒服,可惜我不能喝酒,不若真想尝尝这梅子酒,可香了。”

    温御修叹气一声,将他拉了起来,抱在怀里:“刚吃饱便睡,你也不怕胖。”

    “噢,”扯了扯自己的肚皮,容惜辞愣愣地道,“好似还真的有肉了,来,你快把它摸下去些。”

    好笑地顺着他的手摸了上去:“一摸一圈肉,再摸两圈肉,啧啧啧,容惜辞,你都成肥猪了。”

    “你说甚!”容惜辞炸了起来,扑到温御修的身上,拽着他的腰带就扯,“那我们来做些有益身心健康的事罢。”

    “喂喂喂,方吃饱,不宜动作,”挣扎地掰开容惜辞的手,温御修扭着身子就要从容惜辞的身下出来。

    却听这声,敲门声有规律的响起,将他们的嬉闹声硬生生打断。

    不悦地扁了扁嘴,把下巴一扬,容惜辞便道:“去开门罢。”

    将容惜辞头上戴着的假皮捋好,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易容,温御修才整好衣衫打开了房门。

    乍一看到对方那陌生又熟悉的脸颊,温御修怔愕了很久。只见门外站着一精神抖擞的老人,白发苍苍,但目中带着精光,即便年纪老迈,腰杆却挺得笔直,粗布麻衣裹身,可丝毫不减他锐利的气质。

    “前辈是?”

    “怎地,方一会儿不见,便不识得我了么。”

    一听到来声,容惜辞就从床上爬了下来,从温御修的肩头探头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老头子,是你?还未死啊,莫不是鬼魂来索命罢。”

    “咳咳,”被容惜辞这么一呛,高义山好不容易摆出的气势不攻自破,抵拳又清咳了几声道,“我不想死,我想归去,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是以,若是你能救我一命,还请你救我一救!”震声答出,他拱了拱手,目中含着坚定。

    温御修郑重地问道:“前辈,你果真想明了?”

    高义山颔首:“不错,虽说同你们不过见过一面,但你们说的话俱是在理,我也明了了一事: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怕死!我再不可因怕死而逃避现实,非但如此,我尚要活下去归去夺回我失去的一切,想要我的命,我偏生不让他们夺了去,纵使我现下功力大减,我也绝不输与那些偷偷摸摸的小人!他们可坐上那位置,赶我出门,我一样可坐回原位,将他们逐出门下!”

    心,竟因这话而剧烈地跳动起来,好似有种共鸣,将温御修同容惜辞平淡的心翻起了浪涌。他们俩面面相觑,对接的眉目里似乎流出了不一样的感悟。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怕死?”深深咀嚼着这句话,容惜辞缓缓抬眸,对上温御修灼烈的双眸,“你明了么。”

    重重颔首,温御修笑道:“我已知晓。”

    高义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俩,不明所以。

    温御修将高义山迎了进屋,招呼他坐了下来。

    将桌上的纤羽赶走,在它的尖叫声中,容惜辞摊开了自带的金针,摆上了各种探病器具,取过高义山递来的手,三指触上手脉,轻轻一按。

    烛光将两人的身影勾勒出边界分明的阴影,随着时间的流淌,容惜辞慢慢地松开了手道:“你受过不少的内伤,老实说,凭你这把年纪,受如此重伤,还喝了那么多的酒,如今尚能活着,我委实有些惊讶。”

    高义山一顿,讶色道:“莫非我这内伤很重?可我未曾察觉到身子有何不适。”

    容惜辞颔首:“你未察觉是因你体内之毒的存在,麻痹了你的知觉,是以你未有察觉。比之你体内的毒,这些内伤才是要你命的东西。”

    喝!高义山神色一凛,暗自喃喃道:“先前我曾多次寻人探过,那人告知我说毒已入五脏六腑,挽回不及,运功也无法逼出,是以我方绝望以致落至今日的地步。”

    容惜辞摇了摇头:“你那毒是何毒,我身为外来客,不知晓,但我却知,那是一个极其厉害的毒,可以麻痹他人的知觉,即便那人身受重创,他也不会知晓,是以常常可让人不知不觉中死去,验尸后指不准还会以为乃是被毒死的。”

    温御修疑惑地摸了摸下巴,道:“若是如此直接毒死不是更好么……嗷!”

    噗地一下,肘弯就重重地击在温御修的肚上,疼得他抱肚跳脚,容惜辞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肘弯,笑眼眯眯地瞅着温御修,叹了一声:“舒爽。你不觉得,打人才来得解气么,下毒害死了,最多不过是鞭尸,哪及得上活人被痛打来得舒爽。”

    “是是是……”痛呼的嘴角扯出了一记强笑,温御修揉了揉肚,扁嘴走回了容惜辞的身边。

    这样一番解释,高义山已然明了:“可我素来同我没有结仇,为何他人要这般做。况且,我自忖武功不弱,他人若是平日里打我,我不至会未有发觉……”

    “那你的内伤何来的,总不至于睡觉睡出来的罢。”

    高义山一顿,脸色也变了:“那些是……我……”他疙瘩了几下,愣是无法从嘴里挤出几句话。

    诶,容惜辞挥了挥手道:“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要报仇要查出害你之人,那俱是你的事情。于我而言,我只想知晓,你受过何种内伤,你可知晓这毒唤作甚,平日发作有何症状,如此方好方便我对症下药。”

    高义山脸上的肌肉绷出了一个难看的神情,眉头皱出了屈辱,努力将脑海里他痛恨的记忆抽出:“我受过掌击、拳击以及棍击,至于这毒蛰伏在我身上已有约莫半年的时间,我不知是何毒,只知晓它发作时会心脏骤痛,口吐黑血,但发作的时刻不长,且甚少发作,若非大夫查出我体内有毒,我都快忘了这毒的存在了。”

    “心脏骤痛,口吐黑血?嗤,怎地如此像明莲的红香……”

    温御修这本是玩笑之言,哪知高义山本便不悦的脸竟因这话而现出了一个狰狞的神情,“明莲!是极,定是那厮派人做的!除却他,我再想不出尚有何人同我有冤仇了。”砰地一下,一拳重击在桌上,震得上头的器具都抖了起来,但高义山却未发觉容惜辞不悦的脸色,沉默半晌,竟忽而笑了出声,“哈哈哈,好!明莲,你既然不仁,便莫怪我不义!”

    容惜辞扁了扁嘴,差些便要发作了,好在温御修眼快,拍着他背低声安抚了几句,才使得他收敛了即将炸起的性子。

    重重地坐下,高义山一撩袍袖到了容惜辞的面前:“烦请你帮我救治,若能活命,得回家主之位,我定重谢!”家主的气势豁然震开,言辞间都带起了几分惯使的命令味道。

    不悦对方带着一些命令的口气对自己说话,但想着既然答应了救治,必得做到方是,沉了沉脸色,容惜辞还是耐着性子给他探过了一次脉,之后同他问了几句,便同他说明了自己要如何救治,让他极力配合。

    关乎生命之事,高义山也不敢马虎,将容惜辞说的话一一记在了心底,还多问了几句,确信一切无误后,容惜辞便要开始救治他了。

    温御修眼瞅着差不多了,便带着纤羽,走了出门。阖上门时,还透出门缝瞧了一眼,确信他们无事后,才静静地守在门口。

    纤羽也乖巧,知晓事理,一直都未尖叫,静静地伏在温御修的肩头,等着里头的人。

    一个时辰过后,房里头终于有了一点动静。略显疲惫的呼唤道出,温御修便推门行了进去。

    只见高义山一身清爽,脸上的黑气都消失了,整个人比之先前那糟蹋的喝酒老头,多了几分焕发的神采,气质都提高了不少。而容惜辞则在疲惫地收拾自己的器具,脸色有些苍白。

    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缓缓地喂他喝下,温御修带起内力轻轻地顺着他的背:“可有好些。”

    热水入喉,双唇渐渐恢复了血色,容惜辞点了点头,悄悄地凑到了温御修的耳边,软声道:“今夜你得补偿我。”

    弯起一抹弧度,温御修颔首道:“放心,自会助你。如何,他的毒可清了。”

    缓慢地放下手里的热水,借着杯壁暖了暖手后,容惜辞正对着高义山道:“你身上的内伤非是一时三刻便能好的,正好我先前得到了一些上好的药,可治你的伤,”打开了乐唯相赠的玉盒,取出了一瓶药,想了想,又唤温御修去弄来了一个小瓶子,倒了一部分到小瓶子里,旋紧瓶塞,递给了高义山,“这药我还未用过,但疗效我敢确保铁定不错。我素来小气,舍不得给完你,但这一丁点儿也足矣。拿去罢,每日都将其用温水化开,擦在你受伤之处。至于你体内的毒,其实并不算深,虽说我不甚明了是何毒,但方才我已经运功与施针帮你逼出了许多毒,余下的,你每日都运功逼毒,再辅以这瓶解毒丸,以及日后你归去再服点你们世家的那些极品圣药,相信很快便好的了。”语落,便将另一瓶药拿了出来,倒出了几颗,放入温御修递来的小瓶子里,一同交给了高义山。

    高义山双手捧着接过,打开了瓶子一闻,将那药倒了出来,就着水吞咽了一颗,不久,便觉心肺通透,血气平舒,吐纳了一会后,全身舒爽,不禁讶异道:“这是何药,竟如此神奇。”

    “这东西,有一个极其好听又有内涵的名字,那便是……”容惜辞缓缓地开口,吐出了一个简洁意赅又富有深意的字,“药!”

    “……”

    温御修背过了身去,默默地抬头望天顶。

    高义山也被容惜辞这话弄得愣了半晌,抵唇清咳了一声道:“我只是对这良药感到好奇罢了,你不必担心。不过,若是你不嫌弃,可否告知我此药的配方,我以我药贤世家十数种圣药的配方来换取此药的配方,不知你意下如何?”

    “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容惜辞盯着那瓶药,状似高深地在思索,可他转来转去的眼神却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这药乃是乐唯给的,他怎会知晓配方,自己也会配制解毒丸,但说实话,却是比之不足这人才济济的风乐谷配出的药,可他又岂会承认自己不及他人,当即便应下此事。

    信手取过纸笔,唰唰几下写出了自己平日里配制的解毒丸秘方,然后以他身为外来客许多药方此处没有为由,要高义山自个儿去寻相同药性的药配制,这才将高义山给糊弄了过去。

    高义山听得津津有味,知晓了此药配方后,也不失信,取过纸笔便写出了十数样药的配方,一些药材容惜辞不知晓,便多问了几句。瞧着他如此好学,加之救过自己一命,高义山想了想,便从怀里取出了一本略有些发黄的书册递给了容惜辞:“此乃我毕生所学,融合了《本草医经》这本先人之书而成,里头记载了我们这儿的所有药材药性,也有一些我从民间走访探来的医治秘方,想来,对你有不少的作用。这本书册我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只因不舍亲笔所著的送予他人,方一直带在身上。你救我命,又予我配方,此恩此德我无以为报,这一本书册想来定能助你许多,望你收下。日后若你有何所需,我也定倾力相助。”

    双眸噌地亮了起来,容惜辞接过了这本被翻得书页都有些融掉的书册,唰唰唰地翻看了几眼,这脸上更是透出了几分喜色:“多谢。”他甚少谢人,但凡出言谢人时,必是发自肺腑的。

    看到容惜辞脸上的笑意,温御修心底也生出一暖,他摸了摸容惜辞带着加皮的头,蓦地手一顿,抬眸问道:“高前辈,你可有何药方,使白发恢复黑发?”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地求个作收哟,谢谢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