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眼睛幽幽的看着这孤城

仿佛照颜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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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很久以前,言回回就明确的知道。在这差强人意的世间,有许多人是不能留住的。比如她那早去的糊涂脆弱的母亲,比如疼爱她教会她做人要不卑不亢的外婆,比如与她一起长大最后又背叛她的好朋友,还有,还有曾经她迷恋着的、以为会就此一生的陈让。他们最后都离开了她,可是她还是可以迈出脚步往前走,不管心里有再多的伤痛,生活总是要继续。慢慢地,她学会了逢场作戏。用一种随时都可以抽离的姿态生活。面对秦琴的刁难,面对言忆卿饱含同情却也轻视的目光,面对自己的所谓的生父冷淡的表情,甚至是面对各种麻烦的客户,她都可以硬着头皮摆出不同种类的笑容,从容应对。

    然而,陆良笙。

    陆良笙在言回回将近30年的长期的思维方式里,都被贴上了“危险物品,严禁触碰。”的标签。

    和陈让不一样。

    言回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拥有陆良笙。他太过完美,光环太重,大多数人站在他旁边都显得黯然失色,你甚至都找不到他有任何实质性的缺点。在他身边的,应该是像林易苒那样的天之骄女。

    何况他为了林易苒做了那么那么多,甚至搁下了自己新成立的公司。

    他是一个太清醒的人,何以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舍弃江山?

    现在,他说要和她在一起。也许也是认真的。

    但言回回知道,此生,他最不顾一切的感情早已用完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最不顾一切的感情,最轻狂的时候,也给了陈让。

    这个夜晚,言回回还是失眠了,她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许多许多的事。也想起了陈让,路珵和陈让的相似度实在是高得可怕,但明天的相亲,她还是会去。因为她不可能告诉俞姝她和这期“西南周刊”的封面人物在一起了,并且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没错,她对于自己和陆良笙在一起这件事没有半点信心,不过是理智较长时间的开了小差,一时疏忽答应了而已。

    可是现在理智慢慢的又开始占领高地,她不会和路珵在一起,但还是会去见,毕竟是公司财政的掌权者,何必得罪?就算不是相亲,也必然是要千方百计的搞好关系的。何况今天的欢迎会她已经缺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摆架子呢。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言回回竟也就睡着了,尽管也就5、6小时的样子,但勉强可以支持。

    还刷着牙呢,俞姝的电话就杀过来了:“9点了,你该不会还在睡觉吧?”

    “不素啊,偶已经债刷牙了。”言回回含着牙刷含含糊糊的回着。

    “我还想拉你去做个头,化个妆呢。快点,待会我来找你啊。”俞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

    “不用了,路珵是我同事,我们昨天已经见过了,没必要刻意打扮。”言回回吐了口漱口水淡淡的道。

    “什么?!”俞姝的声音几乎要把言回回的耳膜震破了。

    “我说,我昨天见过他了,您老人家年纪不大啊,怎么这么快耳朵就不好使了?”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嗯,是够妖孽的。”

    “哈哈哈,我就说嘛,不过你们很有缘分嘛,今天就看你的了啊。”

    “这可不一定,这种男人看上我的可能性很小。”

    “言回回,你可不能这样啊,你不是一向很拽的么,你不能这么快就认输啊!”

    “知道了,你吵死了你,不过,他一直就叫路珵么?有没有什么曾用名什么的?”

    “没有吧,我老公和他貌似从小就认识的,也没听他提起过,要不我现在问问他?”

    “不用了。没事我先挂了,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哦哦,那你去忙吧,拜拜。”

    “拜拜。”

    刚挂了俞姝的电话,陆良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陆总有事么?”言回回把手机开成免提,在梳妆桌前坐了下来。

    “今天我去香港,言经理有没有什么要我买的?”

    “不必了,想我一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有为青年,是不会和你一资本家一样浮夸奢靡的。”言回回边往脸上拍精华液边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有这么一回事儿么?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本来今天想和你一起吃饭的,不过这个事情比较突然。我星期五回来。”

    “没关系啊,陆总公务繁忙,不必事事向我交代。”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这么高兴啊?”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我这是为香港同胞有你的到来而高兴呢。”

    “言回回,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不想让我知道?”

    言回回听着他凉凉的声音不觉心头一惊,定了定神道:“怎么会呢,昨天被你害的我都没能和新的财务总监交流工作,这样的话,我会混不下去滴,同志!”

    “所以呢,所以你今天要和他单独交流工作?”陆良笙的声音一下冷了许多。

    “陆总真是冰雪聪明。”言回回决定老实交代。

    “好啊,那你去吧,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你要是和他交流到别的层面上去,那么不管是起华还是一声都不可能会接你们下一个季度的任何单子。”

    “陆总,您这是赤果果的滥用私权,典型的利用公司公共资源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SoWhat?(那又怎样?)”陆良笙懒懒的吐出了俩单词。

    “别给我拽英文,老娘听不懂。”

    “好了,回回,你连婚都没结,怎么就成娘了呢?不过如果你迫切的想要成为娘,我不介意牺牲自己让你提前实现这个愿望,我要登机了,SeeYou。”陆良笙笃定的说完这段话之后就收了线,没有给言回回反驳的机会。

    言回回愣愣的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没办法,在陆良笙面前,她永远是手下败将。

    到达新天地18号的时候,时间刚刚好。路珵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衫,还有淡色的牛仔裤,安静的坐在落地窗边看杂志。柔和的光线妥帖的铺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长长的眼睫毛上仿佛起了一层可爱的绒,他如此沉默的样子。不禁让言回回想起17、8岁的年月,尽管他们并非一人,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又该如何解释。言回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过去的只能是过去了。

    “嗨,我是不是迟到了,路总监。”言回回展开一个笑容,在路珵对面坐下。

    “没有,刚刚好,没想到这么巧。”路珵收起杂志,毫不吝啬的微笑。

    “其实路总监你应该也是被景易(俞姝的老公)逼的无可奈何了才来的吧,像你这样的精英股,怎么可能没有人买入呢?”

    “言经理你说笑了,我看上去是这么容易被逼迫的人么?”路珵一脸玩世不恭的笑道。

    “路总监您这话说的可让我不怎么好接呀,还是先点餐吧,今天我做东,为我昨晚的缺席道歉。”言回回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表明她对他没想法,但依然对其抱有友好的态度。

    “好啊,那下次我回请你好了。”路珵闲闲的翻了翻菜单。

    “这里的澳洲香烤牛小排很不错的,路总监大概早就试过了吧?”言回回愣了愣,便淡淡的转移了话题。

    “你别总是路总监,路总监的叫我,叫我路珵就好了。”路珵扬起嘴角笑道。

    “可以啊,那你也别叫我言经理,叫我言回回就好了。”言回回捧场的笑了笑。

    两个人就这样说一下无关痛痒的寒暄话,开始了午餐。

    言回回非常的喜欢这一家店的鸡肉生菜沙拉、奶油菌菇汤以及红酒羊排,所以当菜上来以后,她便专心致志的吃菜,完全不在意对面坐的是谁。吃的差不多以后,她才抬起眼睛看看路珵,以及路珵的餐点。

    他点的是香煎龙利鱼,还有焗烤海鲜时蔬沙拉,以及提拉米苏。

    她很奇怪,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喜欢吃提拉米苏这样的全是奶油的甜点。早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戒了像提拉米苏这样的东西。现在看着,居然有些怀念。那入口的甘醇与甜腻,几乎要把心里面的苦涩全部覆盖。

    不过,路珵并没有吃那份精致的点心。

    言回回思索了一下说:“路珵你很特别嘛,很少有男士会喜欢提拉米苏的。”这并非一个问句,却是表达了她的疑问。

    “难道你不能猜出来我是为你点的?我以为女士应该都喜欢这样的甜点。这家店的提拉米苏是意大利的师傅做的,你吃吃看,地不地道?”路珵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香槟,笑的一如既往的阳光缱绻。

    “是么?那可真是荣幸之至呢。”言回回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于是拿起小银勺挖了一块放入口中,也许是太久没吃,言回回也不太能辨别是不是从前吃到的那种味道。

    路珵看着吃点心的言回回,似是有点出神,眼睛里有许多言回回看不懂的东西,那些东西似乎隐藏的很深。

    言回回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所以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注视她。但是他带给她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却也无法让她忽视。

    她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就是陈让呢,可是记忆里陈让的下巴没有那么尖,而且陈让左眼角有一颗痣,而他没有。陈让当时走的这么决绝,完全没有必要特地整了容回来找她。再说了,像陈让那样清冷的人怎会时时脸上挂着那样灿烂的微笑呢?

    言回回突然又想起电话里陆良笙凉凉的声音,她竟然有些想念他了。于是果断的停止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口一口的把它吃完并且感谢他的细心。

    她叫来服务员准备付账,路珵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言回回在心里默默的问候他八辈祖宗,这家店可不是一般的贵,她不过是客套一下,他竟没有一点男士的自觉。

    “多少钱?”言回回拿着皮夹仰面看着服务生。

    “小姐你在开玩笑吧,路总在这里吃饭怎么可能收钱呢?”小服务生一下子就涨红了脸,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出头,眼睛在路珵和言回回之间不好意思的来回躲闪一会儿,路珵冲她做了个可以离开的手势,她便马上走开了。

    “你是这里的老板?”言回回一下子就明白了,歪着脑袋冲着路珵道。

    “我只是最大的股东,并没有参与这家店的经营与管理,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能算是老板。”路珵脸上挂着得体又得逞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解释着。

    “你来引章国际是来体验生活的吧?”言回回也笑了出来。

    “不是啊,是别的原因。”路珵正了正神色说。

    “哦。”言回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我怕你会说‘你猜’,然后我就像个傻子一样猜半天,其实如果一个人想要告诉我的话,他直接说就好了,说‘你猜’本身就是表示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何必呢?哈哈,不好意思啊,其实这有点跑题了,主要是这是你的**,我无意探听。”言回回回忆起了某些片段,于是竹筒倒豆子般的回答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

    路珵愣了愣,又笑开了:“你一直都是这么幽默么?”

    “你猜。”言回回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我懂了,你这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了。”路珵语气里全是无辜。

    “人才,一点就通,总而言之,这顿饭吃的很愉快,谢谢你的款待。”言回回听见自己的手机在震,发现上面显示的是“大公鸡”,其实就是陆良笙。“大公鸡”是一首歌,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陆良笙居然凭借一首“大公鸡”获得了“校园十佳小歌手”的冠军。

    路珵似乎也看见了手机上的显示,表情马上就显的不太自然。她觉得他一定是在嘲笑她,不过没关系,她从来不会在意那些细节问题。她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我乡下的表弟要我帮他找一份保安的工作,我一直忘记了回他电话。”

    “陆总这么快就下飞机了?”言回回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划开了屏幕接听。

    “陆总?我不是你乡下的表弟么?怎么样啊,表姐,我的保安工作你帮我落实了没?”陆良笙凉凉的声线里透着嘲讽与愠怒。

    “同志,说谎是不对的,你明明没去香港却骗我说去了。还在我沙发背后的沙发上默默的坐着,不让我知道。现在我可看见你了。”

    “你还有脸说,你刚刚就没撒谎?”陆良笙冲着站在一棵巴西木后面的言回回淡淡的勾了勾嘴角。

    “我撒了,可是我是对路珵撒的,要生气也轮不到你生气。”言回回最见不得陆良笙得逞的表情,于是脱口而出,说完她马上就后悔了。她这相当于是踩了老虎的尾巴。

    “是么?”陆良笙的声音又冷了好几倍,言回回听了像是一秒北极游。

    “不是,不是,小人刚刚一时说错话,您大人有大量。”

    “晚了。”陆良笙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剩下嘟嘟的忙音。

    言回回心情忐忑的回到座位。果然,她刚刚坐下,陆良笙低沉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了:“回回,你在这里谈生意啊。”

    “啊,陆总,好巧哦。”言回回抬头看着陆良笙打招呼,其实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是啊,这是哪位?也不介绍介绍。”陆良笙挨着她坐了下来,“顺手”帮她理了理头发。

    “这个是我们公司的财务总监,路珵。”

    “你好,我是陆良笙。”听罢言回回的介绍,陆良笙笑了笑,伸出了一只手。

    “你好,久闻大名,请多指教。”路珵也笑笑,轻轻的握了握便松开了。

    然后两人又各种寒暄,各种互相恭维了好久。

    言回回不知道陆良笙想干嘛,只能静观其变。直到他说:“咦,言回回竟然也吃提拉米苏么?”

    “怎么?我就不能吃么?要不然给陆总点点什么,陆总还没吃饭呢吧?”言回回似乎想起了某个片段,极力的想要终止这个话题。

    “言经理大学里可是很挑食的,曾经她因为我买了她不喜欢的提拉米苏,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脸上都是奶油。”陆良笙的这段话里省略了很多东西,看似无意,其实可以让人想到很多东西。

    “陆总你们认识很久了?大学同学吧?”路珵也不是省油的灯,完全没有错愕的样子

    “是很久了,其实言回回很多缺点的,还请路总在以后的工作中多多照顾呢。”陆良笙揽过她的肩膀冲着路珵笑的山明水净。

    “哪里哪里,是她照顾我才对。”

    “时间不早了,要不咱就先到这吧。”言回回觉得情况不妙,再这样下去估计明天她和陆良笙的绯闻就会满天飞了。

    “可以。”路珵颔首微笑。又回头对服务生道:“19号桌免单。”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今天谢谢路总监的款待。”陆良笙帮言回回拿过包包,冲他点了点头。

    言回回什么都不能解释,首先,解释的作用是越描越黑,更重要的是,她答应了陆良笙要试试看,还有,她也的确喜欢看陆良笙为她炸毛生气,然后向别人宣布主权的行为。她没有矫情到那种地步,虽然害怕流言,却也不会因此而拒绝一个自己本来就有着那么深厚情愫的男人的在乎。

    所以当她糊里糊涂被陆良笙揽着肩膀走出餐厅的时候,她还是笑了,心里就像抹了蜜一样。

    他把她安顿到车上之后就开始吻她,是那种凶狠的不给她一点喘息机会的吻,舌头在她柔软口腔里翻江倒海,挑逗着她的每一根敏感的神经。她在甜蜜着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忧伤,他不知道这样吻过多少女人呢。

    他马上发现了她的走神,按住她的后脑勺,低沉的说:“专心点。”

    慢慢的他又平静了下来,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墨黑的眼睛像是漩涡,轻轻的说:“怎么样,达到你愿望了没,看着两个男人为你剑拔弩张是不是很开心?”

    “嘿嘿,一点点,路珵其实很无辜的,他对我没企图啊,我都这么老了,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品味独特啊。”

    “也是,我一向是这样有品味的。”

    从那天起,言回回真的开始拥有男友这种生物,陆良笙每天都会抽空陪她吃饭,买精致的小礼物给她,和她聊曾经,聊现在,聊以后。

    他在周末的时候,会心血来潮的带她去趟日本,因为她无意中说道,想吃一次正宗的章鱼烧。在飞机上她睡着的时候会体贴的帮她盖好毯子,也还是会和她斗嘴抬杠,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会在送她回家的时候,吻的她**汹涌,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停止,一副君子止乎礼的样子。他们就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默契,温馨,有那么点心跳,却没有诚惶诚恐,患得患失。她想,也许是他们还不够相爱。

    也是,她最浓烈的感情早就给了别人。

    他们都非常有默契的不去聊林易苒。有的时候还会抽空去看看陆良笙的奶奶。言回回想他一定是累了,所以想找一个了解他,对他没有过多的企图,又对他还算不错的伴吧,她永远都不会是他最爱的那个人,可是,陆良笙对她越好,她就越想要成为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人呐,就是这样贪心的动物。

    她蓦然想起以前和陆良笙一起看的王家卫的《东邪西毒》,张曼玉穿着红的耀眼的一袭衣裙,拿着一片略微枯萎的红叶,对着波涛阵阵的大海,语气悲切又隐忍的说:“在我最好的时候,我最爱的人却不在我身边。”

    ------题外话------

    好久没更了,不好意思~开学实在是忙碌啊